小魚看世界 之

           魚老師教學日誌

今天，學期的最後一天。

又聽說有人作弊了，又是那種大家默許無人作聲。

我在想，要不要弄個清楚，我實在不喜歡猜誰不誠實，可是我也不喜歡被呼嚨的感覺。

下午四點課程結束後，牛頭們要考英文，兩張卷子外加聽力測驗，弄到五點多。

我說生物考卷有還沒對完答案，要對完才回家(因為下週一就期末考了)，『還要考默寫』。

『默寫？！』孩子嚇到了。

誰叫一早我到學校幫他們對答案時他們稀稀落落狀況不好表現不佳哩。

『那個植物的二分叉分類表啊』我說。

他們緊張了，開始認真背起來，

我逐項發回學習單、考卷訂正，該罰的罰、該稱讚的稱讚了，

對完答案以後，我準備發測驗紙。

『測驗紙一發就不准有聲音。再吵，大家都別回家』那時候已經五點半了，又悶熱。

『桌面收乾淨』我說。開始發測驗紙。

『我考兩題，第一題是那個分類表』學生愣住了，抬起頭看著我。

『第二題，請問從直笛比賽以後，你知道班上有哪些人有作弊的』

我只想知道最近這個月。過去的就算了，但最後這個月，有哪些學生是我沒教好呢？

『你可以寫他們的座號，也可以寫不知道，或寫說不想寫；

    這絕對不會交給國二的導師，我只是不想帶著問號離開你們而已』我說。

孩子懂了，低頭振筆急書。

『要寫班級姓名座號嗎』孩子問。

『要』我說。然後像過去作問卷時的訓練一樣，我很清楚地重述作答規定兩次。

『要寫你自己的名字。直笛比賽以後，你知道有誰作弊；可以寫他的座號，

   如果你不想告訴就寫不想寫，你不知道就寫不知道。』

『別呼嚨我喔』我強調：『不想寫和不知道是不一樣的，你們知道吧？』

『你不知道就寫不知道。你知道可是不想說就寫不想說。我不想帶著問號離開。』我說。

我要他們寫完的，折起來，自己交給我，然後自己放學。

 ◎問卷結果如下：

作答人數：39人(具名作答)，其中：

21人表示不想說、不確定或不敢說。

  7人表示不知道(不過其中3人被指稱有作弊)

11人願意表達他的想法。

19人被指稱作弊。

若再精確一點，刪除『僅被一人指稱作弊』的那些孩子，則：

本班至少有12位小朋友作弊。

三十九分之十二。

三分之一吧。

而39人中超過一半的學生(21人)--『知道、但不願意講』。

沒有道德勇氣。

我覺得沉重。

更沉重的是，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並不認為這是特例。

『相同的問題到我們班問一下，恐怕差不多』同事多半這麼認為。

我把資料整理好，想著說要個別通知被指稱有作弊的學生，給他一個澄清的機會，

(當然打死都部會透誰指稱誰)

要不然，如果有學生亂寫的話，那可就冤了。

想著想著，很晚了我才回到家，看到學生家長給我的緊急留言。

剛剛，放學時，甲同學到處問別人有沒有寫。

許多人都說沒有寫。

乙同學很誠實地說他有寫。

甲同學跟他說。『你給我小心一點』。把乙同學嚇壞了。

更糟是，乙回家以後接到 丙同學的質問電話，問他到底有沒有寫。

『乙補習去了，是我接的』乙的媽媽說。

然後趕緊連絡我。

後來，我們親師間做了意見交流，也擬好如何應對。

乙是對的。我這個做老師的，居然不能保護他，居然讓他受到驚嚇；

為此我一再跟家長道歉。

我也坦言，現在的環境和過去是完全不同了，

『乙要學會怎麼跟這樣的同學相處』

『要有道德勇氣，要潔身自愛，要能挺身而出，也要懂得保護自己』我說。

保護自己。

這是我教給牛頭的最後一課。

好人可以做很多好事。

若為作一件好事而讓自己受到傷害，那以後就不能再作好事了，就太可惜了。

要保護自己。

至此，我真的不知道要寫什麼，心裡沉重，卻沒感覺。

把它具體描述，公開公佈，只是想，讓更多人知道/看到這景象。

我們的教育實景是這景況。

星星國中，明星學校，家長社經地位、教育程度、教育關心度均高，

甲、丙兩這位學生，成績好，家境好，

兩位都被多人指稱作弊，兩位都自稱對於班上作弊情形『不知道』，

兩位都到處逼問同學寫什麼，兩位都口出惡言威脅恐嚇。

我們的教育實景是這樣。

我。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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